【楼诚】巴黎茶花遗事（51）下马威到
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王天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巴黎虽然有美景美酒美女，但他还是喜欢回国的感觉，唯一可惜的就是这里不是上海。
他回过头看着明楼慢慢的走下舷梯，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没什么情绪，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明楼，走吧，蓝衣社安排接的人已经到了。”
明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按上口鼻，慢慢的从他身边经过。
王天风听到一声隐隐的抱怨：“灰真大。”
“……”王天风嘴角抽了抽，回国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现在就嫌弃，等进了集训营还有得你受的。”他嘀咕着跟上去。
上了车，明楼更加没有精神了，整个人在颠簸的后座上缩起纤长的身体，一脸倦容。
来接人的司机见怪不怪：“晕车吧，来上文化课的先生都这样。”
“……他是学员。”
司机震惊的睁大眼睛：“这是送来找死的吧，多大仇啊。”
王天风抹了把脸，祈祷明楼到地方至少能自己走下去。大约是老天显灵，明楼到了地方还是自己走下了车。
“你这是晕车还是倒时差啊。”王天风没好气道：“这么半死不活的，你到学校怎么办啊。”
明楼移开了掩着口鼻的手帕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身后。
“？”王天风睁大眼睛看了看他。
“我的箱子还在后备箱里。”明楼慢条斯理的说完，然后慢慢走向前方的校门。
“……”这大少爷……王天风暗自不屑，又想着早点把人送到了事，也就帮着提了。
看着身后那提着两个箱子赶上来的娃娃脸矮个子，明楼的心情稍许好转了一些，没有人服侍真是不习惯啊。
经过校门口的岗哨，两人顺利的进入了学校，王天风在明楼身后叮嘱：“你今天呢，还是休息一下，我帮你去办手续，看你分班的情况。”
明楼看着全军事化的操场，还有黄土砖墙上用白漆刷着的标语，皱了皱眉头，到是忍住了没有吭声。
“唉，这不是王老弟么？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一道洪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王天风的面色一沉，拉着明楼停下，然后放下箱子回过声：“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陈教官，好久不见。”
来人比王天风高半个头，昂首挺胸的走来，一脸春风得意：“唉，叫陈大哥就好，客气什么，我们可是同期啊。”
明楼扫了他一眼，这灰头土脑的天气，军装还这么整齐，不是来得瑟就是来找碴的……
来人走到跟前，状似无意的看了明楼一眼，才要开口，又向后退了半步：“这位是新来的……学员？”
王天风暗自吐槽，明楼这样西装革履，大衣围巾的留学生模样，的确真心不像是来参军的。
明楼没有开口，只是点头示意，从视线上来看，这人要比自己矮半个头吧。
“唉，那正好，入学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王天风连忙叫住他：“陈兄……他才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入学仪式这事……”
陈教官皮笑肉不笑道：“王老弟，熟归熟，规矩可不能废，走进这扇校门的，无论是谁，都不兴特殊化的。这时差嘛……你见过几个空降兵倒时差的？”
王天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也明白这是下马威，而且不止是明楼，还是针对他这个突然跟着归国的“空降兵”。
明楼抬了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入学仪式，那是什么？”
陈教官指了指操场尽头的仓库：“就在那里举行，怎么样，王老弟，带新生去吧。”
王天风想要发作，但初来乍到，到底不能太过分，只能见招拆招，他挡在明楼面前：“陈兄，今天的事，我记住了。”
“哈，王老弟客气，小小招待，不成敬意。入了学，再去我哪里办手续，少不得我还要给你摆一桌接风哈。”说罢，他转过身扬长而去，徒留两人在操场上吃灰。
明楼人一直恹恹的，也没心思多想，只盼着早点入学办好手续去睡一觉，便径自往那仓库方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边还拉着一条破旧的欢迎新同学的横幅。
明楼推了一下仓库的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十个拿着棍子的老兵痞四下跪着，有些在抽烟，有些在啃馒头。
明楼回过头，不解的看着追上来的王天风：“不是欢迎新同学么？那同学呢？”
听他这么问，还不等王天风出声，仓库里就传来一阵轰笑，老兵们瞅着明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
“我的妈呀，哪里来的细皮嫩肉的大少爷。”
“真当这是学堂呢。”
“嘿，就这身子骨，经得起么？”
“一下就倒了吧。”
王天风铁青着脸走上前，把两个箱子往地上一扔：“笑什么笑！叫你们来考验新人的，还有没有纪律了！还不全体列队站好！”
“喂，矮子你什么人哪，凭什么教训我们？”
王天风一个眼刀扔过去：“怎么？我王天风都不认得了？这才……离开一年多吧。”
王天风的名字一出，老兵痞们一下静了下来，慢慢的站起来，拖拖拉拉的开始站成两列……
明楼隐约听到那些人低声的议论着“怎么是王疯子回来了”、“打扮的体面都认不出来”的话题，不禁高看了王天风一眼：“你到是很有人望嘛。”
王天风背着手，脸上有几分狠劲：“你不懂，这些老油条，不给点颜色不会知趣。”
“哦，老兵油子。”明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这些人手拿棍子面对面站好，然后中间空出二米多宽的路来，又问：“这是干什么？”
王天风轻咳一声：“明楼，这军校的入学仪式不是欢迎，是看你骨头硬不硬。”他指着队列中的道路：“只有从这棍棒阵里走过去，证明自己骨头够硬，我们才会收人。但是棍棒无眼，每年残在这里的人也不少，这些都是老兵……你……”
明楼看着他：“我什么？”
王天风咬咬牙：“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你这样的人才，不一定要做这个。”
明楼看看他又看看那两列人：“你……也过去过？”
王天风点点头：“是，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明楼微微一笑，将手搭在大衣扣上，一个个的解开扣子：“你行，没有道理我不行。”
阿诚站在明堂面前，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看完成绩单，又不时看看约翰。
明堂的表情丰富，一会儿发出啧啧声，一会儿又睁大眼睛看看，反应之大，让阿诚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是不是成绩不好？”好半天，阿诚才敢出声问。
“唉？”明堂连连摇手：“怎么会呢？是你成绩太好了。我看老师评语呢。”
阿诚松了一口气，有点开心的看看约翰，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看得老人家也忍不住心软。
明堂摸摸下巴，怪不得明楼养这孩子和养儿子似的，这小模样的确招人疼。
“阿诚啊。”
“是……明先生。”
“唉，怎么这么见外，你和明楼明台一样，叫明堂哥就好了。”明堂笑笑，冲他招招手，让他走进一点。
阿诚向前走了几步，乖乖的叫道：“明堂哥。”
明堂很顺手的在他头顶摸了两下：“唉……你大哥啊，把你交给我带几个月，我呢也是忙……不过看你成绩是不错的，尤其是拉丁文，这要好好表扬。说吧，你要什么，哥都答应你。”
阿诚摇摇头：“大哥说了，学习好是应该的，我不用什么的。”
明堂大手一挥：“那是什么话，我明家孩子有出息是好事，表现好就要奖励，你有什么心愿，说吧。”
阿诚有点害羞的低头看了看鞋：“我……想学学画画。大哥说，希望我成为艺术家。”
“哎！这个好！我明家就是没个艺术家！”明堂点点头：“那，明堂哥给你报个美术班好不好啊？”
阿诚歪着头道：“其实我学校老师已经帮我找了一家画室学习。”他回头看了看约翰，对方连忙把一份资料交到明堂手里。
明堂展开一看，果然是份画室的招生资料，不是很贵的那种，却也不是骗钱的。只是当他注意到地址时，眉毛挑了起来。
阿诚见状连忙问道：“我可以去哪里学习么？每周就一次，不会给明堂哥添麻烦的。”
明堂大笑道：“什么添麻烦，你真要成了艺术家，明堂哥高兴还来不及，去吧，钱我来出，没事。”
阿诚笑的一脸天真，然后冲约翰点点头，就完成艰巨任务似的退出了房间。
明堂把资料往手边的茶几上一放，哼了一声：“明楼这小混蛋，自己不学好，把这好好的小孩子也教的精怪，这地址……也难为他能弄到。”
约翰点点头：“我看到也吓了一跳，只是你也说了，对这两兄弟，暂时不做直接干涉。”
明堂点点头：“孩子们啊，管……是管不住的。让阿诚去吧，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楼，你真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到是想要做几件不经大脑，恣意妄为的事呢。”明楼脱掉了大衣围巾和西装、马甲，只穿了一身白衬衫与西裤，优雅的将衣袖挽起。
他在一众兵痞嫉妒而鄙视的目光下，从容而笑。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皮夹，打开数了一叠大钞出来。
“……”王天风和老兵痞们都是一楞，这是干嘛。
明楼站在队列前，抱胸而立，将那叠纸币展开成扇形：“各位前辈好，我叫明楼，是贵校的新生，今天有幸参加这特殊的入学仪式，不胜荣幸。”
宛若是在巴黎大学的大礼堂里代表新生讲话，一派斯文得体的样子立刻让人有些自惭形愧。
明楼又继续道：“我明家世代经商，今天弃商从军，也不纯是为国为民，希望各位前辈看在我一片赤诚之下，手下留情。”
明明对他上峰说要搏军功的，什么时候又为国为民了？王天风对他张口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不得不佩服。
“当然，我也不想各位难做，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答应了，这笔钱就当孝敬给各位前辈的，好不好？”
队伍中有人亮了一嗓子：“大少爷你痛快点直说，你给足钱我们放人也可以啊。”
队伍中有几人纷纷应和了起来，王天风脸抽了抽，很想说这些人不守纪律，可是时下哪个当兵的不是挣的卖命钱，同是军校出身，要他制止，又有些说不出口。
明楼又扬了扬手中的钞票：“第一，我是个体面人，请各位不要打头脸。”
“成！”
“第二，各位无仇无怨，请各位不要打要害。”
“成！”
“第三……”明楼拉长声音，走到队列中的左面的第一人前，冲他微微一笑。
大约是这辈子也没这么近距离看到过这俊俏的后生，那人老脸一红，手一松就让棍子被明楼抽走了。
明楼双手持棍，对着膝盖就狠狠来了一下子！
碗口粗的棍子“啪”的一声就从中间断了。
在场的人下巴都掉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兔子一样柔弱的大少爷，怎么这么猛？
“第三，过这条道，大家各凭本事。”明楼把棍子的一半还给第一个人，又把钱放在王天风手里：“你就替我做个公证，无论我过不过得去，都给前辈们发辛苦费。”
“……”王天风接过那叠钱，张口结舌的目送明楼拿着那半条棍子闯进了一众认真起来的老兵队列里。
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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