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M的画像》57 时光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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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合衣靠在窗台上，靠着镂空的漂亮木扇，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
阿诚的房间在一楼，打开窗户就能抚摸院子里低矮的灌木丛。明楼便这样做了，然后静静的听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喷泉叮咚作响的流水声。
阿诚推门近来，看到他还在，似乎松了一口气。
“吃点吧？”他在沙发边的茶几上放下托盘。密瓜火腿、烤章鱼腕足、还有一份龙虾汤和一些面包。
“我到是真饿了。”明楼轻声道，却没有起身，只是瞧着那些食物发呆。
阿诚站在那里打量他，从上向下的视角，可以看到他刘海下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
阿诚伸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然后低下头，闭上嘴温柔的吻住他。
许久未曾亲吻，他们都快忘记彼此的味道了……阿诚尝到了一些烟草的苦和药物的涩……曾熟悉的怀抱也变了。
指尖顺着他后脑勺一路向下，从后颈滑入，他剥下明楼的大衣，伸手拥住他的腰，让两人贴的更近。
明楼睁开眼睛抓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掌：“太晚了。”
阿诚瞧着他：“难道你不饿么？”
“不……是饿太久了。”明楼握着他的手腕凑到唇边：“怕你受不了。”
“没什么受不了的。”阿诚笑容里满是衰伤：“我现在只在意……你能在这里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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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我会看见你。”明楼穿着浴袍，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瓶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阿诚。
“看见？”
“看见你在外面旅行，出现在一些我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有很多不属于我那个时代的人。”
阿诚接过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果酒：“我的确是在欧洲旅行了很久。”
“我以为我会过来的，然而你总是匆匆忙忙的，一下就不见了。时间久了，我就有些分不清，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
“经常么？”
“……隔两三年有那么一次，所以这一次我也以为只是幻觉。直到发现我从巴黎跑到西班牙来了。”明楼手指挥动，划下一道弧线：“咻……”
“我还没去巴黎呢。”
“可惜，时局动荡，不然我可以在巴黎给你留点什么……”明楼摸着下巴盘算道：“不动产所有权有些难，还是我给你在瑞士银行……”
阿诚喉咙一紧：“留给我相册就好了。”
“相册？”
“是的，你的照片，我想看你更多的模样……十岁，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
明楼笑了，阿诚的那点心思于他一目了然：“我只留了这个给你么？我应该会留给你更多才。”
阿诚品味着有些甜味的果酒：“命运把你给我，我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再多，我怕会招人嫉妒，把你收回去。”
明楼回到床边，靠在床头上：“可我怕我老了，丑了，你要嫌我。”
“我却怕现在你留不久，过去你又过不好……我总不在你身边……”阿诚瞧着他……
明楼不禁道：“阿诚，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不过是时间不同。”
阿诚不想再为此而争，却忍不住道：“……他真的是我？”
明楼曲起手指抚过他光洁的面庞：“……你要我许诺的是什么呢？”
指节上散发着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点烟熏火燎的痕迹，许多念头略过脑海，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阿诚拉住明楼的手指：“陪我去看看走走吧……我还没看过这里的风景。”
“画下来么？”明楼笑问。
阿诚笑了，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我想画的……只有你。”
于是，在夜最深的时候，他们披着薄薄的外套，圾着厚底的拖鞋，要走到庭院里去。连服务员都睡了，只有前台值班的老爷爷还点着灯，看着他们手拉手经过，只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就像瞒着老师和家长的一场逃学，阿诚跟着明楼一路小奔疾奔，好像在逃离时光和命运的摆布一般，从胸腔里发出无声的大笑。
冷风吹过发梢和衣角，明楼拉着阿诚的手，不时回头看他，当云层放出月亮的时候，月光照亮他的脸，清晰又朦胧，阿诚觉得自己是和他走在一部黑白默片里，像胶卷上的两道剪影一样。
走过鹅卵石小道，阿诚指着旅馆的外墙，小声说：“这里曾经是一座修道院。”
明楼笑问：“修道院里，女王的停灵处在哪里？有通向地下墓穴的通道么？”
阿诚点点头：“你不觉得餐厅在地下的情况很少么？”
明楼点点头：“这里地貌很崎岖。”
“摩尔人的王宫嘛，易守难攻。”阿诚道：“宾馆的旅游指南上这么说。”
“那就去王宫。”
“我们还没买票……”
“明天去补两张就好了。”明楼一边说，一边拿出烛台和蜡烛，然后用火柴点燃。
“……你哪里来的这些？”
“房间和走廊上啊。”明楼一边点燃蜡烛一边说：“好了，别计较，我们会还回去的。”
“……”阿诚有些无语，过了会儿又笑了出来：“那可是古董。”
“说不定还没我年纪大呢。”明楼不以为意，指着下坡路的尽头：“入口在那里么？”
“好像在，你怎么知道？”
“……好像在合作商的书房看过修复资料。”明楼若无其事的领着阿诚走，两人翻过了关闭的入口闸，举着烛台走进这座安达卢西亚平原上的王家庭院。
经过一排漂亮的窗台时，烛光映着窗外一片漆黑的风景，那里是整座安睡的城市。明楼高举着蜡烛，照亮天顶上那一片金银丝和青金颜料拼出来的几何纹路。烛光照着一条用金银丝镶嵌细工的精美圆盘拼出的北斗星路，好像在仰天穹星海……阿诚觉得要是有人这时看到王宫，会不会觉得这一点烛光也是穿越时空归来的摩尔人……
踩着铺着大理石的地面，阿诚抬头看着天井上空斜着的明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在说我么？”明楼举着烛台，走进了下一扇大门：“来，前面应该有一座出名的庭院。”
阿诚被他拉着走，却并不在意烛光下看不清的风光，他悄悄的看着明楼的侧脸，眼角和面颊上都刻着时光的痕迹。
他不再清瘦，而是混合着雍容丰仪与疲惫感……就像他偶尔在那些来买画的顾客身上看到的，只是他的面容里总是混合着青春的锐气，仿佛心里有一把不熄的火……
他带着过去那个年代的优雅，也有现代感……奇妙的混合……好象跨越了年纪和时代。
“小心。”明楼一边说一边搂住他的腰跨过门槛。
月光被切成散碎的模样铺在地上，阿诚惊讶的抬头，看到从柱子和雕花屋檐间透出光来。
“听说，这里的工匠们把珍珠、大理石磨成粉末，再混入白泥，然后烧成一片片花式纹样，再一点点堆砌雕琢出一面墙，一根柱子，一幅花檐。”明楼拉着他的手摸着墙壁上的镂空磁砖繁复的花纹：“是不是有触摸珍珠的感觉？”
“这是什么？”
“赞美神的文字。”明楼指着庭院中央：“那里有一个狮子喷泉，虽然……狮子好像是复制的？”
阿诚从亭子向前走，走到喷泉池边，仰望夜空的明月。
“又要念诗么？”
“不，我在想，会不会看到这座宫殿过去的记忆。”
“……有很多美丽的妃子。”明楼低声说道：“有美丽的爱情，还有无休止的纷争……你看，那些漂亮的花纹之间，还有才溅上去的鲜血在滴落。”
“你看得见。”
“唔，就像走在过去和现代之间一样。”
阿诚吃惊的睁大眼睛：“真是不可思议。”
“骗你的。”明楼笑道，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阿诚抬头回应着他的吻，完全未发现明楼的视线有一半是落在他身后空旷的庭院里的。
许久，长吻结束，阿诚舒了口气才道：“如果你能不回去就好了……”
“你知道不可能。”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我……明石说你背负了污名，我真的在担心，你会不会……”
明楼将手指在他的唇上，瞳孔里则映着这座庭院里发生过的美丽与残酷的记忆，秘密的爱情、兄弟相残、被驱离的命运，最后的王族含着泪离开的回望……
“担心被错待，所以就不奋斗了么？”明楼轻声道：“害怕没有结果，就不爱了么？那样，你又何必爱我呢？”
阿诚不得不讲出最深的担忧。“……你不知道曾经有多残酷，那个年代儿子可以出卖父亲，夫妻若不分离，便是没有一线生机，你若背了污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你是担心我的骨头会软，还是膝盖会弯呢？”明楼闭上了眼睛：“阿诚你也……同样不知道，我所在的时代没有退路……后退就是忍人宰割的亡国奴。难道你要我们像犹太人一样在世界上流亡无数个世纪？”
阿诚的声音在发抖：“只不过是你不去而已，历史也不会改变。”
“如果我不回去……心会变的。”明楼又睁开眼道：“我知道怕我被清算，怕我被牺牲，可是……这些即使我不来这个时代也是明白的，或早或晚，我们会消失，或者被牺牲或者被死亡……可苟活下去就真的更好么？我的心会变，会变成你所不爱的模样。”
“我不会不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
“你会的。”明楼看着举着十字架的教士走进庭院，又是憎恶又是惊叹。穿着盔甲的骑士蜂涌而至，开始掠夺所看到的一切，说话声也暗哑了下来：“明家辖区里的巡捕房有个捕快，因为查到一个赤色分子，举报以后得了不少嘉奖。因为他家中困难，得了嘉奖就更加积极的去抓捕他们……这让上面相当看重。”
阿诚听着他回忆，并不打断，却在心底揣测着他的意图。
明楼继续道：“上面为了出政绩，巡捕特别升了他专门这个，还让他每周都交一份名单上去，名单上至少要有两个人。一开始他干的不错，但后来就越来越愁，因为不是每周他都能凑到两个人，但是如果不交，他面对的不止是没有嘉奖，更可能是失业。失业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家人的死路。所以……他开始编造证据，把一些有仇的人说成是赤色分子。”
阿诚呼吸一窒，开始觉得这不止是一个故事。
明楼道：“慢慢的，有仇的人也没有了，他就开始把每一个人都当成怀疑对象……应该说，他开始学会栽脏陷害别人，不管对方是谁，包括他的朋友友，和帮助过他的人……这时候，他更不敢不交名单上去，因为一旦他不这样做……就会失业，就会失去保护……那些被陷害的人就会找到他，愤怒会摧毁他。但是最终有一天……当他写完了所有认识的知道底细的人的名字……终于有一周，他再交不出任何名单来了。”
“……那他怎么办？”阿诚问。
明楼的语气相当平淡：“那天晚上，有人听到他在家里走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邻居发现他把老婆吊死房间里，自己则在书房里割颈……桌上放着一份名单，上面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妻子的，一个是他自己的……收尸的人说，他死时在笑，笑的无比轻松，好像放下了这一块大石。”
阿诚听完不胜唏嘘：“真是一出悲剧。”
庭院的异景安静了一下，一切开始静静颓败……明楼站在虚无的残景里，静静的看着阿诚，又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他的名单里有一个名字，你一定知道。”
“谁？你么？”阿诚顿时紧张起来，担心他回去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明楼的喉咙动了动：“明诚。”
“……”
美好的幻境被来自过去的现实打破，阿诚默然无语，他不再有权利去说什么……
明楼走过来，牵着他的手：“继续走吧。”
两人穿过复杂的宫室，看着重重穹顶之上透过的光，如此一直行走，直到东方大白……两人从宫室走到了园林里……
“安达卢西亚平原。”明楼站在园林的矮墙边，看着下方城市苏醒的样貌：“回去吧，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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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大家不要学这两个人不买票进去哦，要保护古迹文明参观哦，顺说买票口和正式入口在另一边，大家至少要提早二三个小时换票啥的，不然错过了进入时间就QAQ（好吧，也不是大家都去的……）关于名单也是个故事，初听时很震撼，然而从来不记书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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