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M的画像》24 禁忌果实
贵婉接到阿诚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贵婉，我画完了。”
“啊？”贵婉边打着哈欠，边拧亮床头灯：“大画家，你不能白天打电话给我嘛？为什么非要现在打电话？”
阿诚的语气极为低沉：“我不是现在打你电话，我是让你现在过来。”
“现在？……凌晨三点，你要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去你那个鸟不拉屎的废楼见你……你有没有点人性啊，大画家。”
“我要开个画展……或者什么展也好，你替我把它展出去……我要找一个人。”阿诚的话没头没尾的，贵婉却听出他状态极不正常。
“你等等，你在哪里？”
“……我在画室……”
“你现在在干什么？告诉我。”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阿诚才回答：“……我在等你。”
“……”贵婉暗骂了一句见鬼，然后道：“你是不是又连夜画画了？”
“是的，我赶时间。”
“你画了多久？”
“三四天……”
“哦，还好。”也没晚睡几天。
“三四天不睡……”阿诚在电话的另一头说：“快点过来吧，趁我还能给你开门。”
贵婉作为一个淑女，人生第一次有了骂娘的冲动。
“你等着，在我到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贵婉飞快的爬起来，换好衣服，从冰箱里拿了罐人参含片就出了门，一路开车狂飙到了阿诚那里。
焦急的心情压下了一切恐惧，她摸黑进了那座被她笑说是鬼屋的废弃老屋，而阿诚并没有来为她开门，并且连电话都不接了。
“我的天……”她一边打明堂的电话，一边绕着屋子跑到画室那边，想着能不能砸玻璃进去。
意外的是，通往画室的门开着，破落的花园里星星点点的散落着许多绿光，穿着白衬衫的男子被环绕在其中，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听到声音才向她看来，苍白的脸上毫无人色，身边绿光轻轻飘动……
“哇啊啊啊啊啊！”贵婉吓的尖叫出来，直到阿诚按着额角开口：“你……鬼叫什么？”
贵婉都快吓哭了，听他说话才开口：“你这样吓死人了好么？我还以你是诈尸……”
“我又没死……”
贵婉道：“我以为你过劳死了又诈尸了啊……”
“……”阿诚本来想解释一下自己出来透个气，顺便看到了荧火虫……但是被贵婉这么一说，顿时没了心情，闷闷的拖着脚步走回画室：“算了，进来看画吧。”
这么嫌弃的口气，是活人没错……进了屋，她没先看画，而是在保温杯里倒了热水，然后让阿诚先喝水，再把参片压在舌头低下含着。
“好像在吊命一样。”阿诚语气含糊。
“再这样来几次你就要挂了，是想早逝好让我炒作一波天才画家么？”贵婉道：“才认识的时候，你没这么多艺术家病啊。”
“你先看画吧……”阿诚闭上眼，靠在地上堆的垫子里，实际上这几天他实在画不动就是这样，靠着睡一会儿再起来继续画，好像这样明楼就还在这间画室一样。
贵婉这才回头，看被阿诚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的几幅画。
是的，这次不是一幅，而是几幅……贵婉数了一下，准确的说是三幅……
这次是油画作水粉画的平面笔触处理，几乎没有油画的堆积感，色彩略厚重又不太沉。地上扔了一只空掉的亚麻油瓶，阿诚用了一些含珠贝粉的白颜料，画面到处泛着珠光，质感相当唯美。
而画的内容好像是林间的缪斯女神舞蹈像，画风比之前的写实派要更抽像一点，很重线条，但线条又不突出？
贵婉仔细看了一下，近看缪斯们都画的不错，平整线条勾出衣裙的轻薄与飘逸，健美的胴体在舞蹈伸展中表露，但是这种仿中世纪的内容……想了一下，她还是跑去问阿诚以免被打脸：“你先说这次画了什么？我看过了，还看不出特殊之处。”
阿诚好像有点困了，他举起手指着画室里的一面镜子……
贵婉心想这动作简直像在交待遗言……还是在恐怖片里交待的那种……
“要在镜子里看反射……把三幅画放成品字形……”
这下贵婉发愁了，一来她一个人没办法把三幅画同时布置，二来她不想大半夜的照镜子。所以她拿出手机继续打明堂电话，把事都说了一遍。
“……你就为这事这么晚打我电话？”
“不然呢？当然是重大事件才敢打扰你。”
“阿诚不是人么？你和他，还有一个画架就好了。”
“他？他现在不算一个人，顶多算道魂，你过来看就知道了，只有一口活气了。”
“……你们这些人……算了，地址发过来，我派人过去。”
贵婉自然千恩万谢，心惊胆战的等人来和她一起给阿诚“收尸”。
睡梦里，阿诚感觉有人把他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上，然后盖上了被子。
房间里飘过好闻的香味，让他的心绪沉静了下来……他听到贵婉和别人窃窃私语：“还好是让你过来， 不然我一个人真应付不过来。”
“让他睡吧，我们去看画。”一道压低的声音轻声道。
快去看吧，看我画了什么，然后将它展出，替我换来明楼的下落……不管他过去顾忌过什么，现在他只想知道明楼的一切，越多越好。
阿诚以为自己说出口了，但他不过是在梦中呓语，最后他在那香气中睡过去……不省人事。
贵婉坐在画室里，看着明堂派来的外援在那里搬动画架来放画：“你确定是这样放？”
“先按顺序，再排远近……品字形代表有左右两幅画是同样远近，我们只需要调整中间一幅。”用两个画架分别放好两幅，对方抱着最后一幅从墙开始向前移动，同时从贵婉身前的镜中观察着。
“早知道让他说详细点再睡……”贵婉打了个哈欠，同时对方也停住了脚步：“这是……”
第二天一早，阿诚被送进了医院，直播也关停了，在粉丝间引起一阵骚动。
有一部分人虽然看到阿诚画画，却因为直播有中断过，所以不知道他连画了几晚，对于突然中断的直播表示相当好奇，消息在一圈艺术类直播爱好者之间发酵了几天都没个结果。直到贵婉画廊的官方公众号突然发了一则突发的行为艺术快闪展……作者就是阿诚。
关心阿诚的粉丝们有人关注了一公众号，消息一出马上截图散播了出去。
“好像是在市中心小马路租了空置的商铺，临时性的快闪展。”
“很有趣啊，我想看。”
“地方不错，唉，好像阿诚老师自己也会去……”
“啊，我们杂志正好缺个新闻，我也去。”
因为是个免费展览，只要预约就好，很多人都顺手预约了参观时间，贵婉一开始没留心，直到预约数突破五千的时候，才被公众号管理员通知了。
“什么？这么多人……我的天……”贵婉可惜道：“早知道收费了。”
“有些人是粉丝，有些人可能是对此好奇，毕竟他之前有一幅高价拍出的作品……先停止预约吧，你现在是分时段，要是人数再多，就要作为活动上报申请过审了。”明堂的外援提醒。
“作为一次宣传炒作，也算成功吧。”贵婉笑笑：“要不是这组画一定可以再卖个高价，我才不要受这份罪呢……”
外援抬手看了下时间，然后道：“是时候去医院看他了。”
“哦。”贵婉把找人特别定的人参鸡肉粥递到他手里：“去吧，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一个礼拜后，这场快闪展在市中心一条不起眼的小马路上开始了，那是两间不大的店面，分别设了两道门，规定从前门检验预约进入，从后门离开。
进去是一个小小的等候厅，大约容纳半小时以内的客人，一个带着有色墨镜的长发帅哥坐在门口小桌后检查预约时间放人，进去的人按三人一组，每隔五分钟进入一墙之隔的展厅。
展厅里，用三个画架放了三幅画，三面都是高精度打印的照片画，另一面则是巨大的镜面。
“这不是阿诚老师的画室么？”看着三面墙上贴的照片，看过直播的粉丝认出，那就是被她们悄悄称为最美画室的那个房间，漂亮的玻璃窗，窗外的绿影，斑驳的墙面，都一模一样。他们甚至可以看到直播时看不到的部分……
“就像是在画室里才画好的一样，啊，我也想要这样的画室……”
“唉，你看镜子里的画……”同组的一个参观者走到镜子面前，看到了身后的三幅画的倒影。
单独看，那三幅画各自画了一位漂亮的缪斯女神，而当三幅画放到正确的位置，镜子里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线条相互连接延展，光影与色彩从一幅过渡到另一幅……与展厅里仿制的画室环境一模一样的画室出现了，只不过……在展厅里放画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咬过以后横放的苹果……
当参观者还在猜测画苹果的用意时，他们又发现……那被咬过的苹果其实并不是苹果，而是两个交叠的人物……
被咬掉的部分可以看成是一个是纤瘦的少年，横卧在地面上，苹果与树叶的主体则组成另一个则是横陈于他身后的男人，伸展着身躯，仿佛是少年的保卫者，又像他上空的天穹……
仔细看的时候，会发现少年虽然是线条组成的，画的格外精致，在缪斯身上起伏的线条虽然漂亮，却在构成少年的影像时化成更为精细的笔触，好像那个少年下一秒就会坐起身一般真实的慑人……
“这是算是写实还是抽象？”
“女神漂亮而抽象，少年是写实的吧……”
“……烧脑型作品……”
“阿诚老师停了直播……果然是画到爆肝了吧……”
“这少年画的真漂亮。他后面的男人也是……啊，这个脸型有点像阿诚老师。”
“这是自画像么？哈哈……呃……应该不是吧。”
“这苹果也画的很漂亮，我都想咬一口了。”
人们看够了，议论着走出展厅，却迎面看到了一块写着一个寻人启示的公告板。
标题上有一个名字：寻找“明楼”。
下面罗列着一些体貌特征与个性爱好，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最后一段内容……
粗黑下划线标注着时间地点，上世纪二十到四十年代/上海或欧洲。
这下参观者完全炸锅了，寻人是理论，快闪展总有一些意义，离家出走或者走失儿童什么的，公益社会话题的成功移植，阿诚老师简直不能更棒了……但是……你找一个近百年前的人是几个意思？
匆匆拍下这张寻人启示，不少人转发到朋友圈里晒了图，不多久，这个展和这个启示在圈子里掀起一些小波动，不少人还真的开始寻找起这个明楼来。
正在医院里探望阿诚的贵婉拿着手机，看着朋友圈里的转发，和一些艺术公众号上的展评文章，得意的翘起嘴角：“我果然是个成功的策展人，看这一波营销走的真好……要是收钱就更好了。”
“我只是希望别人帮我一起寻找他。”阿诚看着架子上打的点滴：“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
“指标正常再说。”贵婉表示驳回。
“……你一直在这里，现场没事么？”阿诚问。
“有外援呢，他和两个保安在那里轮值，不会有事的。”
“我一直忘了问，你说的外援……是哪里找来的？”成天墨镜长发拗造型，比他还像个艺术家……
贵婉看着转发文章的点击数：“哦，这是大老板派给你的助理，我一个人是管不了你了……所以找个身强力壮的，万一再出事也可以扛你来医院。”
“大老板？”
“你以为画廊就我一个人开的啊。我背后还有金主呢。”贵婉笑道：“就是那个‘天凉王破’的明氏集团有投资啦。”
“天凉王破？”这是什么东西？
“……算我白说吧……那外援叫明石，叫STONE也行，他有个外号叫史东，一直被人当成名字来叫。”
“助理这事……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一个人呆着。”
“做梦，白日做梦，你都这样了还说不需要个人看着你么？”
“……抱歉，贵婉，我不是故意的……”
“你一直是存心的对吧？”贵婉仰天长叹：“真是前世冤孽……算我服了你，好好看病，早点好起来，好么？”
“是，一定，好了继续给你画。”阿诚平静下来以后，是觉得自己给贵婉添麻烦蛮不好意思的，只是他太想找到明楼了。
贵婉想到那个寻人启示，便问：“启示是你的创意还是？”
“那座洋房，原来的主人之一，叫明楼。”阿诚没有说下去。
“那也算有点意思，这废楼嘛，搞不好可以开发成美术馆呢……唔，明这个姓氏，好像还和我们家祖上有点渊源。你叫明诚，找个人叫明楼，顶头老板叫明堂，真有趣。”
“明？”
“对啊，明氏集团和我祖上有点渊源，所以我想开画廊的时候才来投资了一笔。当然，我不是走后门，是有拿投资计划书去签字的。”
“签字？一般不是叫投资审批？”
“别纠结这么多……反正投资我的项目绝对是明智之举。明堂一直说，听到我的名字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贵婉这个名字？”阿诚在心里默念几遍，并不觉得多厉害。
“咳……那可是我家老一辈起的，说什么我会成长为一位温柔婉约的女子。”
“……”
“你沉默什么。”
阿诚摸着下巴：“总体来说外表还是温柔婉约……”
“……你这辈子别想我再深夜开车去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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