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巴黎茶花遗事（81）国运家运
那夜，阿诚几乎一夜无眠，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哥，临到黎明才匆匆睡去，直闹出两个黑眼圈出来。
相反，明楼自来巴黎以后，难得一夜好眠，等日上三竿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想起之前的事，不由暗自懊恼了好一会儿……
他怎么就这么轻易着了道？或者说他也是太信任匡吉了，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给自己上了一课。一定是有贵婉作对比，他才会觉得匡吉人还不错，其实他们都是一挂的！
掀开被子，明楼还发现一件更惨的事，他几乎是裹着半开的衣服在睡觉，想来是阿诚力气小，翻不动他，只能帮他脱个大概的缘故，但是这样衣衫半解的样子还真是有伤风化，带坏小孩。
把几乎半毁的礼服脱掉扔到角落，明楼找了衬衫马甲和西裤穿上，明大少爷难得的风度翩翩地出现在餐厅里。
顶着个黑眼圈准备好早餐，却发现兄弟两人爱心餐的地点从温馨的小客厅移到餐厅，阿诚有些郁闷，板着个脸在餐桌上布好刀叉。
“不用麻烦，就随便吃点。”明楼笑着要去厨房取餐盘。
“规矩还是要讲的。”阿诚拦住他，一板一眼道：“大哥坐好，我来。”
明楼好笑的坐下，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阿诚，内心无由来的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这孩子好像长大了许多。
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他的一些选择让自己的生活难归平静，但求他能精炼出一双铁翼，好好保护身边一个无辜的孩子，让他能快乐顺利的成长，代他去完成大姐的希望，过他可能再也无法拥有的人生……
用完饭，明楼并没有留在家里，而是去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司，隔壁公司的办事员不再是匡吉，换了一张平庸而陌生的面孔，却同样与他那唯一一位职员相当亲近的模样。
看着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谦让起自己带来的那点寒酸的菜色，明楼顿时觉得自己这个老板是不是太扣门。
他轻咳了一声提示自己的到来，就见李同学匆匆的站了起来：“明先生，你来了啊。”
明楼状似无意的看着他碗里的菜色，道：“吃早饭呢？”
“唉，住得远，所以烧了饭带来吃。”
“这……饭菜不会冷么？”
“用开水捂一下就好了。”他朝那个收拾起东西往自己办公室走的男人看了一眼：“我和隔壁老王的饭都放一起捂热，还省点水。”
明楼想说我不如给你加些饭贴，不要太苛刻自己，但是转念一下，他这样省下的钱，估计都是寄回老家补贴的……
于是，他只道：“李同学，你吃完来我办公室一下。”
明楼进了办公室，想起这间屋子他根本没有怎么用……只是作为自己运作资金的幌子，想来李同学大多数时间也就是枯坐，对于这样一个急需成就事业来挽救家庭的人，他只给了他维生的工作，却没有给他未来的希望。或许这就是匡吉能不知不觉渗透进来的原因。
伸手在桌沿一抹，却连灰也没有。明楼扯了扯嘴角，自觉是小人之心了，他只是付工钱给别人让人做事，人家做的挺好，为什么还要别人的忠心呢？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明楼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的等侍着，直到李同学进来才回过神。
“坐。”明楼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
“明先生。”李同学拿着纸笔，有些羞涩的坐了下来：“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不能来么？”明楼笑笑，见他有些不安，忙道：“别担心，我就是想来找你聊聊。”
李同学不明所以的看着明楼。
“匡吉昨天和我告别了。”明楼从书架上拿起一支钢笔来转了几圈，意味深长道：“他说他……发展了你。”
李同学没有紧张或瑟缩，神情中反而有一丝轻松：“原来他已经同明先生讲了，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明先生待我不薄，我隐瞒了心里到底有愧疚。”
明楼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你……为什么会……想加入他们？”
李同学挠了挠头：“嘿，他也说你一定会问我，我还不信呢。”
“……”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李同学继续道：“其实我不是受了蒙蔽或勉强，我是……主动去同匡吉讲，我想要帮忙的……”
见明楼并不打断他，李同学安下心，慢慢讲述起来：“我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起初我觉得不可思议，我家的钱财与根基，何其深厚？那是一方巨贾，是一地的世家啊……怎么会……怎么会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那些迫害我家人的，不过是外国人，怎么在中国的地界上就比中国人说话还响亮？那难道不是我们的国家？都不是大清朝了，为什么还容得那些人没有德行的人横行？”
大约心中还是有些气愤的，他语气急促又有些结巴：“那时我才明白，什么叫被……被欺凌，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比我小时候听过的不仁义的地主对租户的暴行还要过分。”他用力指着天花板：“国弱民强根本就是假话，国家弱了，百姓只有更苦，不止被自己人欺负，还要被外国人欺负！所以他们……就是匡吉和那些穷学生同我说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接受了，虽然他们说的话我还有很多不明白……到现在还在学习，但是……明先生，我觉得我想明白了，相信你也是明白的，不明白不会和我们站一起。”
是……我们么？明楼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同学说到激动处，敲了两下胸口：“国运即是家运，没有国运昌隆，怎么有家中平安？中国地大物博却国弱，这是怀壁之罪。没有人看守的财帛，谁人不动心呢？先前我懵懂，想留洋回去实业救国，还参加了蓝衣社想靠拿破仑那般的强人去追寻强国之路，很是天真了几年，是这场祸事……让我顿悟了。“
明楼听他絮絮叨叨的讲着，心里却不断的问自己……他自己到底有没有想清楚呢？
是夜，贵婉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关了店门回到三楼自己休息的地方。
走上楼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轻拍心口：“吓死我了，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明楼冷笑道：“你应该早料到我会来，只不过是来得早还是来得晚。”
“明大少爷的心思，我可不明白。”贵婉把台灯拧亮些，看到明楼手上正拿着一本《资本论》，她回过头，看到客厅的书架上的确是缺了这一本书。
明楼对上她的双眼：“我来是告诉你，我加入你们……”
贵婉异常平静的在他对面坐下：“有额外条件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
“明大少爷什么时候好说话过？”
明楼闭目片刻，才道：“我的要求是……不要让阿诚知道这些事。”
贵婉的心一紧：“这关阿诚什么事……？”
明楼睁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不要让我的家人涉足其中……明家，有我一个就够了。大姐，明台，阿诚，还有明堂哥，别让他们卷进来……那怕我会牺牲也别承认我的身份，别让他们知道我做过什么……”
与客厅隔着一道门的地方，明堂同几个人一起坐在一张圆桌边，掏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却挡不住汹涌的泪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明家最出色的弟弟，会说这种话……如明镜，如明楼，如他明堂，果然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明楼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匡吉走到他身边，在他肩上轻拍两下：“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得已的牺牲，也是不得不的牺牲……”更是一场前扑后继的搏命接力。
PS：为了建设祖国勤奋的加班回来，继续写写写的人表示：中国~祝您生日快乐~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当然也要国泰民安，富强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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