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巴黎茶花遗事（53）各自为战
阿诚坐在画架前，认真的临摩画室中央的苏格拉底的石膏像。
老师站在他身后看一会儿，帮他做了一点修改，又让他继续画下去。
这是一间很安静的画室，老师兼作一些仿画的生意，教学生只是顺便糊口。其实他在报纸里在贵婉的店边找了好几家画室，只有这家最省事。老师因为作一些仿画的缘故，也不爱引人注目，正合了阿诚的心思。
因为大哥不在巴黎，明堂哥忙于生意应酬，平时除了管家和保镖的接送照顾，阿诚的时间多了起来，加之他法语与拉丁文都进步不小，跟得上学校进度，周末都不用加做卷子了。
阿诚所幸把周末都安排去画室，因为是治安很好的区域，保镖也只负责接送，所以阿诚在画画间隙，就会下楼跑到对面街上找贵婉，一开始贵婉会给他放瓶花继续画画，后来熟了阿诚就自己找事做，帮店里打理些东西。
贵婉会给他准备些点心，偶尔还会给他点花茶和薰香带回去。点心他会给画室老师、保镖留一些，花茶和薰香他就定期带回去，给大哥的房间和衣帽间薰一薰。
有一天画室老师吃着贵婉的点心，好奇的问起点心哪里来的。阿诚想了想，说在隔壁认识的大姐姐店里帮忙，大姐姐送的。
画室老师若有所思：“阿诚，你今年几岁？”
“十四，快十五了。”
“哦，超过十岁了啊。”
“……”阿诚看看高大的老师，心想原来在白种人眼里，他就只有十岁么？
“十四五勉强不算童工了。”老师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屑：“既然你这样也算在打工，以后要不要在我这里打工？”
阿诚眨了眨眼睛：“打工？”
“我看你画技进步不错，很快就要学画了，我这里油画为主……也会做一些仿画，你要不要跟我学？”
阿诚继续眨眨眼睛。
“唔，难道你的目的是成为一个画家？”画室老师抓了抓头：“老实巴黎艺术黄金十年已经过去了，现在也就是我这样的人在这里混混，糊个口。你想成为画家的话，可能有些问题。”
阿诚明白老师的意思，他是亚洲人，虽然有些天份，但还没什么惊人的天赋，想要出头非常难。
大哥和明堂哥都说过让他成为画家，但是……要说他对画画有多热爱也不是真的……阿诚歪着头：“老师给你打工发钱么？”
“啊？钱？”画室老师看看他：“我给你免学费怎么样？”这看着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提钱。
阿诚看了看自己一边的画，又道：“这样吧老师，如果你觉得我合格了，我就先给你试干一个月，如果你觉得我行，你就雇佣我怎么样？”
听着很公平，但画室老师总感觉哪里不对……也可能是阿诚的样子太小，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谈过的缘故吧。
对于这种感觉，更早“雇佣”阿诚的贵婉已经深有感触，非周末无论是工作还是什么都不太顺手，周末阿诚来做小帮手的时候，什么工作都很顺……
“贵婉姐，小饼干烤好了，我给客厅茶几上补好了。”
“好的，加……”
“罩子已经盖好了，打包给雷蒙夫人和雪莉小姐的份也好了，花茶包一起装在纸盒里……用麻绳和蕾丝纸巾装的，你需要采购一些蕾丝纸巾。”阿诚的声飘了过来。
“好的，我打……”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供应商有两种新的纸样会一起送来，你记得选一下告诉我。”阿诚的声音又飘了过去。
“好的。”贵婉把花插在花瓶里，定了定神：“谢谢你阿诚，我给你……”
“新画架我很喜欢，谢谢贵婉姐。”阿诚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我今天要早点走，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做么？”
“没……没有了。”贵婉擦了擦汗，想着要不要和明堂申请一下给阿诚发点工资算了。
阿诚忙完，看保镖的车来了，便系好围巾背上画架，提着装着小饼干的纸包上了车。
“阿尔芒叔叔晚上好。”阿诚坐上车，把小饼干送了上去。
“阿诚少爷你好。”充当司机的保镖笑眯了眼睛：“老给我带这些，麻烦你了，我女儿特别喜欢吃这个呢。”
“是玛丽莎么？”阿诚趴在副驾座椅上：“她快上小学了吧。”
“唔，是的，战争影响巴黎太多了，不然还可以早点送她去。”阿尔芒嘀咕道：“对了，约翰说你大哥来信了。”
阿诚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我就知道今天会到。”大哥来信很规律，一周一封，所以到时间他会特别早点到家，好第一时间拿到大哥的来信。
回到公寓，阿诚连电梯也不等，直接跑上楼。约翰看他开了门一路小跑过来，一时兴起，把信封举高了些。
阿诚狡黠的哼了一声，一跃而起，从他手里抢过了信封，满脸都是得意。
“哦，你好像长高了，明诚先生。明楼先生回来一定认不出你了。”
阿诚哼着小调拆信：“贵婉姐也这么说的。”
拆了信，阿诚一路跑到小客厅，趴在长沙发上看信，一边看一边笑的样子，让约翰直摇头。
“大哥说学校很有趣呢，外面的山上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
“上帝保佑那学校。”约翰看着阿诚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应该知道明楼不是真的去当交换生了，也应该知道信里不少内容都是明楼编写的，为什么还能看得这么开心？
正想着，阿诚又从沙发上蹦下来，跑去拿了纸笔，一边看信一边给明楼回信。
约翰走过去一看，阿诚写的都是学画和学校的事，半句没提在贵婉店里的情况……他真不是很能理解这对兄弟的乐趣。
“长高了啊。”密码课结束，明楼留在了教室里，坐在窗前展开信纸，细细读着那孩子的来信。
从笔记本里取出准备好的信纸，明楼一边读着阿诚的来信，一边回复：勤工俭学可以，但要以学习为重。打工要签合同，等我回来帮你找个律师参谋一下。
王天风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明楼一边笑一边写东西的样子，顿时汗毛一竖，脚步也慢了下来，悄悄绕到明楼后面，看他在写什么。
“连我给阿诚写信也偷看……王教官，你要干嘛？”明楼头也不抬的问。
王天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昨天的实弹训练不错嘛。”
“全部十环是不错？贵校要求还真高。”明楼写完信，交给王天风：“路过通讯处帮我交一下，一会儿我还有两节实训。”
“陈教官的课？他没为难你吧。”
明楼莫名其妙的抬起头：“陈教官人不错啊。”
“人不错？”那个奸诈小人当年不知道给他挖了多少坑的缺德鬼人不错？
“唔，他小老婆的二舅子的独养儿子想上上海的学校，我给他写了封推荐信。其实他是个很有家族观念的老派男人，对家里人都特别好。”明楼一脸“人性本善”的温和笑意。
“……”好吧，又是明楼赢了，不过他也是有事找明楼帮忙就是了。
“国际间交流指导？美国人？”明楼看着王天风重复了一遍。
“唔，说是来我们学校看看，再提升一下水平。”
“西点军校？”明楼挑了挑眉。
王天风摇了摇头：“不确定。不过他们带来的翻译比较……几位顾问交流上有点问题，校长找我，说你是海外归来，能不能？”
“接待外国顾问啊……”
明楼一开口，王天风立刻道：“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唉？我明楼是这么小气的人么？这点蝇头小利也要同你们争。”明楼掸了掸军服：“身为中国军人，此时更当为国争光嘛。”
虽然很合情合理，但怎么听着都觉得……有点不对……王天风咽了咽口水：“明楼，这次你可收敛点，那是美国人，听说和上面也有点交情的。”
“怕我会坏事别找我啊。”明楼皮笑肉不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我去，就得都听我的。”
“……”总觉得会被明楼玩脱怎么办？
顶着压力把明楼送去见人，半路上他还问明楼不要去换个衣服？
“我是军人，又不是翻译，换什么衣服？”明楼整了整军服，突然走起了正步。
“唉？你这时候练什么正步。”王天风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闭嘴，到我前面走正步去。”明楼扫了他一眼：“你可别在这些新英格兰人面前掉面子啊。”
“？”王天风满心迷惑，但箭在弦上，还是带着他过去了。
几个老外正在办公室里等着，翻译则同他们大谈特谈，内容都是海外见闻，校方几个陪同领导都一脸为难，插也插不上话。看明楼来了，纷纷眼前一亮。
明楼没有放松姿态，保持军姿直到被王天风介绍过去。
“各位长官好！第二十八期学员明楼报导！”明楼行了个军礼，弘亮的声音响彻办公室，连带着翻译也说不下去了。
明楼说完，视线落在一众老外身上，突然莞尔一笑，一派斯文的用标准的伦敦音重复介绍了一遍。
“这位是？”为首的老外站了起来，看看校方领导：“贵校学员？”
中文？虽然不熟练，但的确是中文……包括王天风在内的校方领导面色都是一沉。
“我校采用三个月到一年的短期培训制，这是我们第二十八期学员，会带各位参观本校。目前我们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训练机制，此番请各位顾问来考察，也是希望得到一些良好的建议。”王天风的英语虽然不如明楼，好歹还能说几句。这时他心里也大约明白这些顾问一开始并不是认真的，便忍不住想要争口气。
几位老外严肃起来：“当然，我们很荣幸有这样的交流机会。”其中一个走到明楼面前：“士兵，你的英语不错，在哪里学的？”
“小时候在伦敦呆过两年。”明楼坐稍息状，不过表情更为自然得体。
“你在英国留过学？”
明楼笑了笑，看了眼王天风：“实际上我和王教官才从巴黎学习回国。”
“哦，巴黎，难得难得……贵校水平已经和国际接轨了啊。”
王天风心里得意，脸上却不显，只在身后给明楼比了个大拇指，这回还真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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