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巴黎茶花遗事（55）安全口令
明楼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和双脚都被宽皮带牢牢的绑在扶手和椅腿上。
他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前额布满了汗水，嘴唇苍白起皮，瞳孔涣散。素来高傲的头颅低垂在胸前，军装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顺着脊梁染出深色的痕迹。
“说！你的上线是谁？你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明楼低垂着头颅，一动也不动，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
一桶放着碎冰的水猛地当头泼来，就算在这温暖的天气，凌厉的冰块还是叫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明楼微颤了一下，嘴唇蠕动着说道：“没有……没有什么上线……也没有什么目的，我来军校是来受训的。”
“胡说！我们已经搜查过你的信件！你老实交代，里面是不是暗号。”
“暗号？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楼看着脚下的那滩水塘，还未化掉的碎冰间倒映着他狼狈的面容。
他再度开口道：“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我不是卧底。我有什么理由要做卧底？共产国际给我什么好处……我本身就是资产阶级，他们不是最恨有钱人吗？怎么可能和我成为同党？”
“你是为了报恩！你在巴黎吃喝嫖赌做尽了荒唐事，还差点被抓到警察局！是他们让你免于牢狱之灾，没让这事传到你大姐那里……所以他们让你报答他们？”
明楼十分冤枉：“要报答我不会花钱报答吗？何必要以身犯险？”
“是啊……你明大少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一只手从后面勒着他的脖颈，猛地撞向椅背：“说！”
明楼的后脑勺撞到了椅背，顿时痛得龇牙咧嘴，他瞪着审问自己的人，怒道：“我告诉你对我客气点！我可是明家的大少爷！你知道明家有多大的势力吗？”
“商界的势力在我们这里算不了什么，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可以让全世界相信你在巴黎意外身故？”
“无耻小人！你们这是诬陷我！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明楼怒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想把我骗过来！”
“知道要命……就把自己的事情交代清楚，说……你为什么这么频繁的写信出去？信里有暗号的吧？你究竟泄露了多少军校的情报？你的上线是谁？不要逼我对你用刑！”
“那只是家书！家书！我如果不写信出去……我大姐还以为我在巴黎出了什么事呢。”
“看来明大少是不想讲喽？……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看来今天不用点手段不行了。”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不要动手。”
“给钱？哈，你能给我们多少钱来买你这条命呢？明大少爷？”
“很多很多钱！我明楼有的是钱！只要你放过我……你要车子房子要什么都可以！连女人都不是问题。”明楼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你们也不过是图钱。钱的问题一切好商量。”
“女人也……听说您大少爷在巴黎有位红颜知己？“
“有的，有的，长得非常漂亮。”
“那……要她也可以吗？”
“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
“……你这么说就不怕她伤心？”
明楼陪着笑脸：“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风尘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们放过我，一切都可以商量。”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明楼的手腕上，狠狠的一扯皮带。
“哎哟！”明楼痛呼出声，语气十分不悦：“你就不能轻点吗？”他甩了甩手臂，居然从皮带束缚下把右手抽了出来。
在被粗糙的皮革擦的红肿的手腕上吹了口气，明楼抬了抬另一只手：“来，帮我解开。”
王天风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帮他解开另一只手的意思。明楼只好自己将左手的皮带解了开来，然后弯下腰将两只脚也松绑。
“今天比昨天要少半小时，怎么？大少爷挺不住了。”王天风奚落道。
明楼脱掉上身被冰水浸湿的军服，顺手擦干了上身：“今天不是有人体结构吗？我想好好听听，需要集中精力。如果在这里花了太长时间……我怕上课打瞌睡。”
王天风冷笑道：“干我们这一行，如果遇到机密信息传递，那可是要长途奔袭几天几夜，到达后第一时间将消息复原出来的，你这样受点刑就不能专心上课了，那以后要怎么办？”
明楼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下次来解决一下。”
王天风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在跟你抬杠！”
明楼回答道：“我没觉得你在和我抬杠。”
王天风道：“明明是你在和我抬杠！”
明楼又道：“唉，我现在觉得是你在和我抬杠了。”
“你小子……你以为我怕和你抬杠啊！”
“那么抬呀？”
“抬呀！谁怕谁？”
“你这臭小子！”明楼一时不爽，上前一步就抓起王天风的衣领提起来，王天风也不甘示弱，脚下直接向他下盘扫去。
明楼又一甩手，意图将他掀翻在地，谁料王天风在落地之前竟使了个巧劲单手撑住！他就地打了个滚，手臂如蛇一般缠上明楼的胳膊，企图反制于他，无奈他的胳膊要比明楼短那么一点，只抓住了他的肩头，没有扣住他的咽喉。
这时明楼却长腿一撩，将王天风一下掀到在地，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对着他的脑袋就一通乱捶。
“二世祖！我忍你很久了！”王天风曲起膝盖猛击明楼的腹部，痛得明楼收手，抱着肚子在地上翻了两圈。
“你该死的！真下手呀！”明楼撑着水泥地爬了起来。
“你刚才没有动真格的？”王天风发现嘴巴碰破了，忍不住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这家伙还不罢休了是吧？”明楼昂起下巴，同方才胆小怕事的样子判若两人。
“明明是你欠教训！对教官都敢下手！”王天风越骂越不甘，又合身扑了上去，直接一个绞杀将明楼整个人扣在了地上。
陈教官过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这对“师生”在地上打的不可开交。
他呆了一下，连忙上前拉架：“我的祖宗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上个审讯课，怎么也能打起来？“
明楼借势拉着陈教官当肉盾，从地上一骨碌站了起来，然后指着王天风，一脸恶人先告状的模样：“你问他！他假公济私报复我！”
王天风听了立刻回嘴道：“和你说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假公济私？是你不服从命令！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教官了？你自己想想自己入学以来都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平时教我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
“我有教你违反上级？”
“你哪里像个上级？先有点上级的样子好不好？”
陈教官夹在两人中间，擦着冷汗问道：“行了行了，你们先说，到底怎么打起来的？”这对冤家也是真是够了，从入学开始，他这都是第几次劝架了？说好的他应该打击空降兵王天风，再压榨这新来的有钱公子哥呢？怎么这一个多月下来，到成了劝架的老妈子？
两人同时顿足，然后露出深思的表情：对啊到底怎么打起来的呢？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明楼装傻道。
“难道不是练练手？”王天风一脸严肃。
“好像是说上课内容？”
“今天不是审讯课吗？”王天风跑到办公桌边：“我看看教案……今天到底是审讯中的逃脱术，还是审讯中的反击。”
“按照课表应该是逃脱术吧？但是我觉得……我们刚才是审讯中如何反击。”明楼判断着方才的情况。
“你有没有说安全口令？”
“有吧，不说安全口令你会松开我？”
“我看看今天的安全口令是什么？哦，风尘女子。你是说了。”
明楼得意道：“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这说法自然吧，还不容易被怀疑。还可以当自己人的接头暗号，假设你是我们自己人，就可以用这个方式识别。”
王天风道：“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一个暗号的话，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一个不够就再加暗号，不过这样，我就要在你把我打残之前先说出暗号。你下手也太快了，我觉得有难度。”明楼为难道。
“是这么个理吧。”王天风表示同情：“哎呀这有点复杂了，你再让我想想，下节课我们再讨论。”
看他们这自说自话的样子，陈教官在一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感觉就像两个孩子打打闹闹，你还在为难帮哪边才不得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自己和好了。
“明楼啊，一会儿上完课，记得去校长室报道。”
“好的，我知道了。”还在和王天风讨论的明楼点了点头，连送客的意思也没有。
……当初还知道和他拉关系摆笑脸呢，这翅膀硬了就这么翻脸无情……陈教官摸了摸受伤的小心肝，沮丧地走了出去。
王天风完全没发现不对，继续和明楼讨论后续问题：“我觉得一句话作暗号比关键词好。”
“你也不怕审讯时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然后露馅？审讯时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啊，怎么了？”王天风不满道：“我一个人就能做的很好。”
明楼伸出手指点了点：“不规范，有漏洞。总要有人监督你吧，万一你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
王天风不服气道：“怎么可能？我可有分寸了！”
“分寸？”明楼道：“巴黎那回就见过被你打得半死不活的人……你那也叫分寸？”
王天风有些不自在地反驳道：“那人已经是弃子了，本来就不会让他活下去，你不懂别乱说啊。”
明楼不动声色，只笑道：“我可听说王疯子的手段可了不得，陈教官说，你当初也是因为这一手绝活才被提拔带去巴黎……什么时候……也叫我见识见识如何？”
王天风撇了撇嘴：“这种血腥的事情，不合适你这样的大少爷知道。”
“我都是军人了，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你现在不说，难道我以后就不会遇到？”
王天风露出讽刺的笑容：“就算我们都是军人，你和我的重要性也不一样。明大少爷，你可是金枝玉叶。”
“……我真的挺想知道。”明楼别有深意地压低了声音：“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毁成那般样子。”
王天风被明楼的话题勾起了回忆，他脑海中闪现了那天在审讯室发生的一切，他本能的犹豫着，并不太想和明楼讲这样的细节。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明楼挑衅的眼神时又不服气起来：说了又怎么样？真的吓到了这位大少爷，也是他自找的。
“你不是要上人体结构课吗？也好，我就先给你预习一下。”王天风一边看着明楼,一边将那天发生的事复述了出来，为了让明楼害怕，他甚至将一些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
明楼越听，脸色越苍白，最终苍白到近乎铁青的地步。直到王天风说完，他才淡淡地道：“写下来吧。”
“什么？”王天风挑眉，这样也吓不到他么？
“写下来吧。作为审讯课教程。我觉得这个案例相当有趣，值得一再研究。”
“研究？这种事有什么好研究的？”
明楼背着双手：“不但值得研究，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你的经典案例。”
王天风觉得明楼又在胡说八道了，见吓不到他，也就暂时放弃，他将放在一旁的新军服递过去：“快换上去上课吧，你看这一身狼狈，真生病了校长又要说我了。”
明楼打量了一下自己，淡淡道：“这哪里算得上是狼狈呢？”他心里暗道，在你手下能活着走出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万幸了吧。
丝毫没有察觉到明楼的心思，王天风开始数落明楼定暗号的事：“你管玛格丽特叫风尘女子？也不怕她不开心？唉，你说她现在在巴黎干什么呢？你们……这一下分开三个月。”
明楼一脸冷漠：“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该知道？她都对你表白了……我可是特意把她让给你的呢。”王天风摸了摸鼻子：“她到底是女孩子，你对她……别那么刻薄。”
“让我给我？”明楼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好象她是件东西一样。”
王天风扭过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楼一字一顿道：“王天风，你现在是我的临时教官，但也仅止于此。关于我的私生活，你最好记得一件事情……不管我和她是什么关系，都和你……没有关系。”说罢他不再理会对方，快步走出审讯室。
这是警告？也是……他既然已经打算放手，就不应该再插足在他们两人之间了。王天风有些落寞地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情怎么样都愉悦不起来
上完课，明楼跑到校长室报道，才进门就看到校长正坐在太师椅上，和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交谈。
那人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相迎：“明少爷……好久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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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发烧趴……最近更新可能不太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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