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巴黎茶花遗事（46）幽灵座席
换成半年前，你说明家大少爷会在大街上追一个女人，那一定是要笑掉别人大牙的，但明楼现在正在这样做……
只不过现在更像侦探小说的剧情……明楼看着距他二十米远的身影，感觉自己是一条被钓住的大鱼。
最初他追了上去，那身影却一下消失不见了，搞的他真以为白天见到了幽灵。而当他往回走时，那身影又出现在视线里。现在他慢慢的顺着人流，保持与那身影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里猜想着自己会被引到哪里去？
冷静下来的同时，他也仔细的辩认着前方的人影，远看以为差不多，仔细看看却觉得全然不同，个子没那么瘦长高挑，走路时也没有“她”那种像是跳舞般的优雅韵律……明楼不自觉的挑剔起来，心情也沉了下来。
是了，那是致命伤，根本就不是一天能恢复的伤口……深呼吸了一下，他还是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来了一幢漂亮的大楼前，看着那人影施施然消失在门厅里，他没有马上跟进去，直到大楼二楼一扇画框般的窗户被推开……
只见那身影端坐在那里，同一位女伴在窗前饮茶交谈……
就像会动的油画一般，好像可以从上面取下来。明楼驻足在楼下，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幕，回忆着自己也曾同她这样坐在二楼凝视巴黎的街道。
多么不真实啊，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那座大楼。
门厅里，一身黑衣的仆人向他索要通行证，明楼想也没想，直接把那张明堂房里找到的名片送了上去，果然一路畅行。
进门像是家会所，但是并没有什么人，他跟着仆人顺着旋转的楼梯走上去，被引到二楼的大厅。
应该在窗前品茗的女人已经不见影踪，但是在那铺着华贵的拼花大理石的地面上，放着一只古董般的金属陈列架，正摆着那身熟悉的衣裙。
明楼走上前，用手捧起衣裙一角，感觉其上犹有余温，甚至连明家香的味道都来不及散去。
“明先生，您来了。”纯正的中文在他背后响起。
明楼放下衣服回过身，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中国女人。
“你是明家香的……”
“我姓贵。”女人自我介绍道：“您在我的店里买过香水。”
“是，我记得。”明楼若有所思的凝视她：“那天，是安排好的么？”
贵婉感觉明楼口气有些冲，语气中带着点解释的意味：“不，他真的只是带你来买东西。”
“哦。”明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来你们的确认识。那你们是什么关系？熟客与卖家？还是掮客与奸商？”
贵婉面色严肃：“他是我的同志。”
同志两字一出，明楼面色微变：“原来是贵党，那么……贵党这样引我来是有何用意呢？”果然，蓝衣社的几家对头里，也只有这一路会出“她”那样的人了。
“难道明先生没有好奇心，在经过昨天之后？”
明楼双手插在口袋里，绕着衣架转了一圈：“昨天？昨天我去参加了一个聚会，不怎么愉快，但是有什么问题么？”
“明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贵婉冷冷的提示他。
“贵小姐，我想你弄错了，是派人暗中接近我的那一方在图谋不轨吧？”
图谋不轨？贵婉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她瞪着明楼，顿时没了端庄的态度，咬牙切齿道：“昨天如果不是他冒死救你……你和你弟弟……”
明楼抬高下巴，话语无情的几近冷酷：“贵小姐，我，好像没有求任何人来救我，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们和蓝衣社的明争暗斗，我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贵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被他几句话气的眼眶都红了，好像马上要哭出来。明楼相信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若非有顾忌，大约想直接撕了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贵婉握紧双拳。
“那为什么不直言相告，而是到现在还在玩这样的把戏？”明楼指着那件衣服：“很有趣是么？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们想过玩这种把戏时，我是什么心情？”
贵婉欲言又止，扭过头不与他对视。
明楼放下手，沉声道：“贵小姐，我……没有求任何人来救我和我的家人。更不希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为我枉送性命。你们这样做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感恩带德么？不，我只会觉得愤怒，这样一条人命对你们来说是什么？炮灰么？”
场面一时变的很奇怪，贵婉低着头，从昨天知道消息开始就埋在心里的伤心与委屈没了发泄口，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以为，明楼应该为此负责的，毕竟一些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兄弟。但是她也真的忘记了，明楼虽然怀疑过，却真的对一切毫不知情。
不为人知的牺牲，不为人知的保护……正是他们的使命。
这时，先前引路的仆人回来，向贵婉道：“沙龙已经开始，明先生可以入席了。”
贵婉咬咬牙，平稳了一下情绪，对明楼道：“如果你还想知道一切是为什么，就去吧。”
明楼挑了挑眉毛，明白从这个女人嘴里不能得到更多答案，但他还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贵婉转过身背对他：“抱歉，我们的纪律规定，我不能告诉你。”
“……”明楼沉默了片刻，终于失望的同仆人离开了。
绕过了几条走廊，他被领道一扇大门前，仆人为他打开了门，示意他进入。
窗帘拉着，阴暗的房间里密不透风，只有房间中央的一张圆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他隐约可以看出围绕着那张圆桌远远的放着几把椅子，椅子上都坐着几个人，唯独他前方的那把是空着的。
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彼此连脸都看不清吧，明楼暗暗的想着，内心却对这样藏头露尾的行径相当不屑。
他在那把明显为自己留的座位上坐下，双手搭在架起的膝盖上：“各位好，很荣幸收到各位的邀请，有谁能告诉我这个沙龙的内容？救国？救亡？”
屋里一片寂静，明楼冷冷道：“行了，这样见不得人，你们难道是三K党徒？”
终于，他左前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年轻的先生，请不要急燥。”
不是中国人？明楼有点吃惊那口音，试探着问：“如果我知道自己参加的是什么沙龙，我就不会急燥。”
“幽灵沙龙……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右前方向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幽灵？”明楼笑了：“你是说，我在同幽灵讲话么？”
“是的，明先生，在很多人眼里，我们就是幽灵。”正前方，响起了第三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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